“这张记录烟尘数据的小票和原始的不太一样，仔细看就能发现有一些不同的地方。” 浙江省丽水市生态环境局松阳分局（以下简称松阳分局）执法人员王凯翻出案卷，指着一张照片介绍。

  照片上的小票是用热敏纸打印，格式和字体相似，分别记录着同一批3次检测的时间、测试项目等十几个数据，数值略有波动。乍一眼看的确像是同一台机器打印出来的数据报表。如此“逼真”的假报表，执法人员是如何发现其中监测数据造假的呢？

  时间回溯到今年6月底，松阳分局接到外县生态环境分局一起协查案件，请求配合对位于松阳县的某检测科技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称某检验测试公司）开展检查。

  “当时只是怀疑，并没找到确凿的证据。”王凯介绍道，“带着这个疑惑，我们顺藤摸瓜去某检验测试公司追根溯源。”原来，外县生态环境部门查处了一起涉嫌超标准排放废气案，公司可以提供了环保自行监测服务合同和报告。执法人员检查过程中发现，该公司可以提供的自行监测报告中检验测试的数据均达标，怀疑第三方检验测试公司并未开展检测工作。调出企业监控视频发现，的确有某检验测试公司人员在采样口采样，只不过检测时间明显偏短。执法人员由此怀疑第三方提供的检验测试的数据有可能存在弄虚作假的现象。

  据介绍，根据《排污许可管理条例》，排污单位理应当按照排污许可证规定和有关标准规范，依法按照排污许可证许可的监测点位、污染物名称、监测设施、监测频次等开展自行监测。“企业可依据自己条件和能力，利用自有人员、场所和设备自行监测，也可委托其他有资质的检（监）测机构代其开展自行监测。”王凯表示，“这是落实企业环保主体责任的重要方法，未开展自行监测的企业，将承担对应法律后果。”

  由于各县有资质的第三方环保服务机构不多，这为跨县域开展自行监测服务提供了市场。某检验测试公司由此承接了松阳县域以外的一些业务，并签订了合同，约定了监测范围和频次等。

  在随即开展的联合检查中，执法人员发现某检验测试公司出具的废气检测报告数据，与其使用的烟尘测试仪器内历史数据不符。看到这一检查结果，原来心定神安的公司负责人叶某平一下子慌了神，连忙打电话询问相关技术人员。

  “带着问题追根溯源，肯定会得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在采访中，王凯拿出了作为证据保存的几张小票，“乍一看，有模有样，但你把它放在一起比较，‘李逵’和‘李鬼’就一目了然了。”

  按照王凯的提示，把3张热敏纸叠在一起，果然发现纸张尺寸大小有明显的差别，而且仔细看，原始机器打印出来和作假的小票在留空部位的边距也有不同。

  “我们就盯着这个破绽深究，将小票数据和仪器内部记录的原始数据逐一比对，这样就发现里面的‘猫腻’了。”王凯介绍道。“比如，仪器对颗粒物的监测记录显示，对某点位某时间段的烟尘流速检测显示为8.65m/s,但检测报告手工填写的数值却有3个，分别是8.24、8.03、8.11，就没有仪器记录的数值。”

  从监测数据的角度来分析，出具了3个不同数据，说明至少开展了3次监测，但仪器里面只有一次记录。同样，仪器里面出现的数据没有一次在检测报告里面出现。随着调查的深入，执法人员在氮氧化物监测数据里也发下了数据不一致的现象。

  “根据其他省市的办案经验，我们原来认为是通过仪器后门更改数据，还准备请生产厂商人员派人来核查。但第三天企业负责人主动上门交代，表示这是采样人员叶某宇的个人行为。”王凯回忆道。

  据叶某映，该公司是从同行手中分包了外县企业的自行监测业务，主要检验测试二氧化硫、氮氧化物等锅炉废气以及废水指标等业务。年初，在公司相关主管人员离职后，叶某平接管内部管理，案发后开始内部排查，发现并承认了监测数据造假。

  摆在记者面前的大流量烟尘（气）测试仪，是一台便携式分析仪器，也是当时叶某宇等人在现场使用的监测仪器。操作人员可通过该仪器捕集固定污染源排气中颗粒物并计算浓度，测定烟气中有害化学气体浓度，实现烟尘烟气同机检测。

  在业内人士看来，采样工作是整个环境监视测定的基础，这也是帮助排污单位开展自行监测、及时有效地发现问题并采取一定的措施整改的有效举措。但一旦采样出了问题，最后报告的可信度就会大大降低。

  “按照要求是需要3次，但考虑到成本，真实的操作时对一个排气口只测1次，回公司后再伪造剩余的数据。”尽管良心不安，采样员叶某宇终究是按照已离职采样组长的“教诲”，采1次出具3次报告，“假如发现有超标的数据，也会编造出排污企业达标的监测数据。”

  作为一家第三方环境监视测定机构的采样员，前往排污企业采集废气等样品是叶某宇的日常工作，但类似的监测造假行为也成了他和同事的“家常便饭”。

  根据调查，该检验测试公司共伪造了100余次烟尘监测数据和氮氧化物监测数据。“如果按照规范来，做3次就要使用3个采样滤筒，耗材和时间都要翻3倍。”王凯介绍说，“同时，按照合同约定，第三方承包了数据上传平台的任务，也就是说如果测到超标数据，他们下次还得再采样，采到合格才能上传。这样时间成本和耗材成本还要增加。”

  为了让造假的小票更逼真，叶某宇还学到了作假的技术，即制作出和仪器原始格式差不多的word模板，并将伪造出的不同数据，通过专用打印机炮制出足以乱真的数据小票。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根据《浙江省生态环境保护条例》，涉案公司和人员已依法受到了相应的行政处罚，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某检验测试公司知法犯法，被3年内禁止参与政府采购的生态环境服务项目。

  “企业邀请第三方机构开展环境监视测定，主要是保证监测的公正和真实性。但少数第三方环保服务机构为追求经济利益，弄虚作假，干扰了生态环境保护工作的正常开展。”松阳分局局长叶梦梅介绍说，“全面整治第三方环保服务机构弄虚作假行为，是生态环境系统部署的重点任务之一。松阳分局将通过日常检查和专项抽查相结合，开展固定污染源排污许可证后监管，并依法严肃查处相关违法违反相关规定的行为。”